人物对话

摘要：2020年11月28日，3D全景声京剧电影《贞观盛事》获得第33届中国金鸡奖最佳戏曲电影奖。导演滕谈及当今京剧电影创作，认为必须坚持“以京剧为基础，以电影为用途”的原则。既要守住京剧艺术的根，又要让质量和品位的第一诉求强烈起来，熟练掌握电影创作的逻辑、思路和方法，最大限度地发挥电影艺术的视听功能；要坚定中华文化自信，密切关注和利用最新科技，努力实现跨媒体艺术创作的理性创新，达到“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各有千秋”的审美境界，推动中华传统艺术瑰宝在新时代走得更远。

关键词：京剧电影；《贞观盛事》 ;传统文化；改革

作者：

采访对象：滕(国家一级导演、上海市政协常委、上海电视艺术家协会主席、上海市文联副主席)

采访：胡煜清(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硕士，2018级)

国家一级导演，滕，上海电视艺术家协会会长，中国2010年上海世博会开闭幕式总导演，中国电视艺术领军人物之一，从《北京八达岭长城全球直播大型音乐会》第一任导演，到《上海—悉尼》、《上海—巴黎》和《上海—多伦多》系列双向卫星传送仪式；从APEC峰会大型晚会、上海合作组织十国峰会大型晚会，到执导《飞越太平洋》 《杨澜视线》 《质朴与辉煌》等著名电视栏目和纪录片。最近几年，他转行拍电影了。自2013年以来，他已经执导并拍摄了4部3D全景京剧电影(并同时制作了2D版)和3部8K全景故事片，将中国艺术的精髓、3D立体视效、8K超高清视效以及最新的自然逼真的动态音效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呈现。在他的镜头下，第一部获得世界3D电影最高奖项琉米爱尔奖的中国电影，第一部获得世界8K故事片最高奖项《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中国电影，第一部受邀在美国奥斯卡剧院(杜比剧院)首映的非美国电影，都是由国会图书馆、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芝加哥大学、斯坦福大学和加州理工学院率先批准的。

滕增感慨“每一次投入创作，都是满满收获的叠加：要么是对京剧的真挚热爱，要么是对电影摄影的新知识，从中经历了创作理念和完成的洗礼。”新作《贞观盛事》，对他来说，无疑是又一次生动的叠加和洗礼。2020年11月，在厦门举行的第3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闭幕式上，由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上海京剧院、上海广播电视台(SMG)、首都京胡艺术研究会联合出品的3D全景京剧电影《贞观盛事》*荣获“最佳京剧电影奖”。

一、京剧为本，电影为用

(以下简称胡):滕道您好。首先恭喜你最新的呕心沥血之作《贞观盛事》，获得了第33届中国金鸡奖“最佳歌剧电影奖”。我们知道，该剧是上世纪末创作的“上三部曲”的代表作之一。有很多著名的舞台剧版本，首演以来多次获得国家级奖项。也是目前京剧电影项目中唯一入选的新历史剧。

在你看来，这样一部意味深长的剧，最核心的精髓是什么？到目前为止，该剧已经上演了100多次，取得了广泛的社会效果。作为新时代的新表达，你注定无法将舞台表演原封不动的搬上银幕。那么，为了改编这部剧，吸引更多观众，你从哪些方面进行了细致的考虑呢？

滕：京剧《贞观盛事》已经出版20年了，它一直伴随着我的影视履历。从90年代开始，我在上海电视台工作的时候，经常和上海京剧院合作，《贞观盛事》是经常出现在o面前的重要内容之一

我理解该剧的核心精髓《贞观盛事》是一部宏大叙事背景下的警世之作、良心之作：唐王李世民审时度势，审时度势，果敢决断，他的忠臣魏徵以坚定的信念接受了初唐的炼狱考验，展现了自己的操守，力挽狂澜，探询了一段历史，还原了一条道路。是具有当代审美价值和意义的新创造。这些年来，舞台版《贞观盛事》已经打磨到了相当的高度。如今，它被国家京剧电影工程正式选为第二批十部影片中唯一的新历史剧，对我这个电影导演来说是一种幸事，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如何以更客观的历史眼光、更切合实际的当下认知、更符合逻辑的艺术表达，展现我的创作智慧和对剧情价值的洞察？如何在大银幕上呈现盛唐的恢弘气象，以及法律至上、戒奢俭用的民间信仰和道德约束？如何描述明君李世民和忠臣魏徵的家国情怀、政府作为和处事方式？这一切都成了我日思夜想的课题。

《贞观盛事》电影剧照

胡：你在电视领域打拼了很久，然后转向戏剧和电影，坚持用最新的媒体手段，有态度地表达国粹。现在已经八年了。作为观众，我们能通过你的代表作真切感受到你对经典文化和传统艺术的尊重和热爱。在这段漫长的创作时间里，你有没有犹豫过，有没有累过？你是如何一直坚持这种对艺术创作的真诚态度的？

接君滕：这些年来，我积累了一些拍摄京剧电影的经验，偶尔也会觉得累。但我告诉自己：“成功没有奇迹，只有赛道，成功没有侥幸，只有坚持到底的韧劲”；我也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分散注意力，永远不要轻敌，永远不要把拍京剧电影当成‘工作’。一定要以内心的压力抵制仓促，以真诚接受创作的新困难，使蹄疾步稳，镜移远。”为此我不断加强剧本的学习，制定了四个“紧紧围绕”京剧电影创作宗旨，即：紧紧围绕京剧的初衷；紧密围绕业务的性质；紧紧围绕电影的真实本质；聚焦创新的本质。

胡：您能详细谈谈这四个“重围”吗？

接君滕：我在三个方面做了谨慎的投资。

首先是对优秀的新历史京剧的重新认识。我认为成功的新历史京剧除了具有京剧原有元素的精彩特征外，还具有一些新的特征：

首先，它进一步强化了人性。剧目不再是单线层面上的君臣父子，而是以事件的冲突为推力，以人物心灵的聚集和对抗为张力，处处伏笔，层层反转。它以穿透人心、拷问人性的多重对抗，拓展了剧情的外延，深化了剧情的内涵。

二是创新。这种创新不仅表现在对固有节目的继承和完善上，还表现在对舞美、灯光、服装、化妆、节奏的提炼和提升上。

第三，是普及。这和现在的接受美学和氛围是契合的。

胡：回望您的作品，一方面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国粹的面貌和神韵；另一方面，对形象节奏的调整和控制，大大简化了原剧的侧面细节。看来你真的做到了所谓的“京剧化，电影化”。能否请你以这部电影为例，结合京剧的表演艺术和影像技术，详细谈谈创作的关键？

接君滕：刚才说的三个特点，在我上一部3D全景声的京剧新片《曹操与杨修》中都有体现，是在全国范围内拍摄制作和上映的。这个创作《贞观盛事》把这三点作为我创作的重点。

关于强化人性，不是说以前的传统老剧不涉及，而是成功的新历史剧在这方面做的更彻底。具体表现为：人物跨时空的注意力明显，“唱读打”的情绪更大，更含蓄细致，是电影拍摄的必备。人物表演更加立体，面部表情、手势、背部动作都是“演活”的。所以，提前做好了解，充分掌控，及时捕捉，准确表达是非常重要的。在这部电影中，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尚和关丰富，细腻，英勇和情感的表演是电影的重点。而且在这部影片中，汇聚了夏、肖润年、王小篆等京剧名家，以及上海京剧院的一批青年骨干，可谓是：小时的见面会。所以我反复研究了他们各自的特点，业务特点，电影呈现特点。同时注意剧中主演和配角的眼神《贞观盛事》，这是我在剧本里做过最重要的事。从电影的角度来说，蒙太奇不仅仅是一种叙事方式，更是一种选择，尤其是眼神的选择。一旦成功，将大大加强剧情魅力，加快叙事进程，增强观影的情感冲击力和互动性。

《贞观盛事》工作照

胡：把京剧改编成电影真的不容易。前者是写意的，后者是写实的。呈现方式和节奏，观众构成，互动交流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请问各位如何运用专业的电影技巧，如镜头调用、视点选择等，来实现艺术形式的转换，形成这种“美与美在一起”？

滕：关于如何利用焦平面进行专业的表达，我在场内场外已经多次向艺术家和演员解释过：电影没有习惯意义上的观众，镜头就是观众。这是一个电影化的重组，是一个让人们看电影引人入胜、越来越好的渠道。在电影拍摄中，我坚持“灵活运用”镜头，经常利用镜头的运动，或推、或动、或“磨”(慢节奏中适当的慢运动)来表达叙事的需要。正因如此，我对摄影师的标准比较苛刻，要求他们手里既要有“少林苦功”，又要有“太极柔术”。在现场，我经常自己一个人把轨道车往前推，这真的是“江边水暖”的原因，因为只有我才知道最好的节奏。但“原地不动”导致的反复付出，让演员们的体力、精力、情绪以及盛夏40的折磨都难以忍受，于是直接上阵。

敢于并善用长镜头也是我的本意，而不是一味的死板换镜头，我永远不会厌倦。因为京剧的特殊性，我的焦平面语言总体来说是克制的，粗略的，但不代表没有“视觉突变”的例外。在运动中，长镜头的空间变化很快，周围的关系变化，充满了客观性和灵动性。是展示和推广电影剧情的有效手段，但长镜头的技术要求高，尤其是3D相机比较大的时候，空间狭小的时候操作起来比较复杂和困难。当然，一切取决于你导演的想法需求和决心。只要这种想法和决心成正比，拍摄中就有很多亮点。

《贞观盛事》拍摄时，我用“近大远小”的透视原理，给人物的中、近景位置定了一个具体的标准：拍摄郑伟时，位置略高于眼睛；拍摄《李世民》时，飞机座位略低，以显示人物的丰满。还有鲜明的镜头表达：真正跨越180度舞台平面，实现360度效果的镜头结构追求。其中，根据剧情需要，在时间上运用了许多反镜头，以展现空间的可信度、叙事的清晰性和电影化的特征，让观众更好地入戏，感受人性复杂的开合和瞬间的情感变化。“过肩摔”效果、“虚实”对比效果、“前后景”效果等电影技巧的及时巧妙运用也增色不少。而这一切的实现，得益于上海电影集团、上海京剧院、上海广播电视台的摄影、舞蹈、灯光、时尚、制作、CG等部门的高水平合作。当然，由于京剧妆容的独特性，以及“勾脸”和“干净、难看”的特殊性，我设计、选择、规避使用上述镜头，尤其是“过肩”镜头。原则是：一切服务于审美愉悦，服务于京剧美的张扬。

《贞观盛事》工作照

另外，我很在意人物矛盾的节奏推进，即在不伤害剧情或京剧原意的前提下，“加快”节奏。这是电影能够触及观众内心的专业方式之一。看过去，老京剧有很多固定的节目，大部分都很精彩很好看，有些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导致的问题，节奏很难调整。新京剧在这些方面的问题相对较少，所以节奏可以相对敏捷一些。电影实践告诉我，节奏是成功电影表达的生命线。在电影《贞观盛事》中，我更注重叙事的节奏和心理表达。大部分无关上下或影响矛盾进展的场景都被隐藏了。我试图将“一件事未完，另一件事一再发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矛盾联系起来，展现这部经典京剧的魅力，满足当下观众的心理需求。

二、有“节制”的创新，激活传统风韵

胡：你曾经说过，你认为导演应该是创新的代名词，是一个斗士，是一个创造新的可能性，对艺术全面负责的人，如果说经典的传承，电影《贞观盛事》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尊古而不锈古，创新而不失传统”。对于艺术而言，“创新”是一种背景，是一种追求。在探索传统艺术精髓与现代艺术风格的结合上，如何进一步实现创新突破？

滕：我一直认为京剧电影创新的关键在于“适度”创新，要符合艺术规律，要理性。

京剧电影制作上的创新，是我和我的团队几年来一直在努力争取的。坚定的原则是：“服务观众，绝不任性”。《霸王别姬》所以，《萧何月下追韩信》所以，《曹操与杨修》所以。传播国粹京剧的品质；为了让低成本电影有巨大的价值并“跑出”加速度，为了提高观众的观感，我们一路前行，一路探索。我经常用四个自创的词来激励它：“京剧无限有趣，电影艺术无限有趣。前者是为了未来，力求比上一章更好”。而优于“经典篇章”的重要举措就是“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贞观盛世》的导演、拍摄、后期制作都做了这样一个理性的体现。比如影片开头的马球舞。事实上，在电影中很难在舞台上表演虚拟的马球舞，但也为我的创新提供了可能。再比如京剧电影的四面空间创新。这个问题是舞台和电影的区别之一。我之前也做过一些这方面的尝试，但一直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经常“闪躲”“躲”。在这部电影的拍摄之前，我就做了详细的全程准备，在拍摄过程中，我咬紧牙关，付诸实践，不因为麻烦而放弃，也不因为困难而放弃。最后突然出现了一个360全景的《贞观盛事》京剧片。

胡：我记得您在之前的采访中提到过“创作实践的勇气来自于对结果的渴望和血液里流淌的文化自信”。你的团队在奉献的背后持有怎样的创作理念？你是否希望博大精深的戏曲艺术能够吸引更多的当代青年，推动传统艺术的脉络延续到未来？

接君滕：首先，我的京剧电影的目标观众是广大戏迷。所以，口感好，味道浓才是第一诉求。然而，在我的脑海和视野中，更多的是从未接触过京剧的观影者。

论电影的属性，本质上是通俗艺术的代名词，具有时间无穷、观众众多的特点。这包括不同年龄和地区的观众。所以，我打算在这杯味道浓郁的“咖啡”里，融入一些棉花糖和一些“知己”，以进一步扩大与陌生人的接触点、吸引点和互动点。

目前，京剧电影在观众中的理想传播，有赖于好的剧目、好的演员、好的电影团队、电影技术的完美结合，有赖于供给侧创作者与消费侧观众之间良性互动关系的建立。简单照搬舞台或任意解构或自我超前，并不是电影的观众艺术所要求的。在保证剧的精髓和神韵的前提下，尽可能让它具有时代性和大众性，是我开放的思路和创新的方向之一。主要重点还是全方位的理性3D和全景声。世界已经进入互联网时代，3D电影拍摄全流程已经成熟，团队在国内的首次实践赢得了大众的关注和良好的评价。我的想法是：3D技术本身并不依附于某个符号或概念，而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当代呈现和交互选择。可以抹去舞台的“多壁”，形成视觉的全方位纵深感和渗透感，具有空间体验和全新的观影效果。在声音方面，我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采用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全景声制作技术进行新的突破，确保京剧的“唱、念”听觉效果在电影中能最大限度地发挥魅力，与3D视觉效果“并行”，让观众真正“沉浸”其中，享受后工业时代的视听享受，引领当下的戏剧电影拍摄与制作。(当然，我们仍然有2D版本可供观众选择和分享)。

《贞观盛事》工作照

三、使命与希冀

胡：你一路走来的成绩，离不开你执着的艺术追求，离不开团队各方的真诚支持与配合。我们知道，您不仅是一位艺术家，还是上海市政协常委、市文联副主席、市电视艺术家协会主席。你们一直为推动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文化艺术繁荣发展，打造文化品牌做出贡献。你是如何承担起这样的文化使命的？

接君滕：这些年来，我有幸承担了许多国家文化项目。我知道这是信任，这是责任，这是不能辜负的。在各方面的支持下，我抓住了铁，全身心的投入，交出了一份不错的答卷。这部3D全景京剧片《贞观盛事》也是如此。我，《贞观盛事》电影团队，全体艺人演员一路坚持，克服了我们从未遇到过的特殊困难，齐心协力，在一个个优美动听的故事里唱着、跳着、手眼比划着、走着。

2018年8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李强专程来到车墩影视基地，看望慰问正在紧张拍摄的《贞观盛事》剧组的艺术家和创作团队。李强书记对创作思路和现场效果给予了高度肯定，并着重要求我们“坚定中华文化自信，继续秉承优良传统，不断创新突破，精益求精，让京剧电影成为又一片上海。”全体船员以此为动力，努力拼搏，全力冲刺。

胡：从电视到电影，从3D到VR(虚拟现实)、AI(人工智能)到8K专题片，你是“小而大”，以“创新”突破，以“硬核”领先。原本深刻隽永的经典，在你手中一次次被激活，被赋予了新的时代品格。作为一名优秀的学长，能否基于自己丰富的实践经验，给业界或学术界对这一领域感兴趣的后辈一些建议或寄语？

滕：未来属于年轻一代，但我想说的是：首先，对未来最大的贡献就是做好现在。创作需要世界格局，敏锐发现，追求内容第一，同时高度关注和熟练运用最新技术。其次，所有的领先都是暂时的，要时刻保持警惕，努力向前。再者，要有坚持到底的韧劲。毛主席说，“有利的因素和积极的恢复，往往来自‘再坚持一会儿’的努力”。今天的影视行业，一定要有坚定的信念，要能“豪饮孤独如酒”，在激情中稳健扎实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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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电影理论研究（中英文）》 2020年第4期

编辑：胡煜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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